西藏‧一九Ｏ三

唵嘛呢叭咪吽
這是場捍衛家園的聖戰，還是煉獄般的屠殺？
唵嘛呢叭咪吽
灑過聖水的不壞之軀，和加持過的金戈銀槍，怎擋不了紅毛蠻人的炮火？

唵嘛呢叭咪吽
根敦朱巴化身達賴喇嘛的轉世，迴文傳誦已過十饒迥。
唵嘛呢叭咪吽
我的信仰，是永不枯桎的真理，還是經世的謊言？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渡不了，浮世之外的三界。
唵嘛呢叭咪吽
六道輪迴，轉不進，般若慈悲的淨土。

唵嘛呢叭咪吽
傷害我的，不是烽火，而是背叛。
唵嘛呢叭咪吽
傷害我的，不是烽火，而是誰，誰濫用了我的信仰。

唵嘛呢叭咪吽
古若村外的憾恨，這是失去信仰的絕望。
唵嘛呢叭咪吽
我用血，將自己放逐在冰冷的荒原上，不再回頭。 



這首詩的架構在腦海中翻滾了三個多月了，一直到今天我才將它付梓。
西元1903年12月，英軍入藏，十三世達賴喇嘛在布達拉宮為3000多名藏兵進行加持典禮。深信受到甘露洗禮的身體是刀槍不入的藏兵，旋即與英軍在古若村附近遭遇，英軍指揮官上校楊赫斯本(Sir Francis Edward Younghusband)下令以機槍射擊，十五分鐘後，楊赫斯本下令停火，因為他發現了擁有現代化武器的英軍彷彿在對拿著古兵器的藏兵們進行一場屠殺。他目睹藏兵們以一種死心的心情，丟下兵器還有身上所有法器，緩步走離戰場。這是《拉薩條約》時代的背景。
當加持過的古兵器對上機槍大砲，就像紐約人壽的商品很難在市場上做競爭。達賴喇嘛轉世的事實，就像是紐約在美國擁有百餘年的歷史卻遙不可及。三界六道，如同保險市場的競爭與大環境的艱難。我的信仰就如同我對保險的熱愛與對客戶的承諾，被一間公司的制度與人事給濫用了；所以，我選擇離開。 

去年三四月的時候，那時的我還是紐約的行銷經理(SSD)，這是紐約人壽雙軌制制度下行銷職裡的最高職務。那時的我雖有意轉任管理職，但自前年無上限型那波停售潮我帶給單位意外的驚喜後，羅東營業處似乎一直沉溺在那樣的期待中，希望又有人帶來類似的禮物。在這樣的氛圍下，整個單位幾乎沒有產值。雖然同仁們一直拿考投資型證照當藉口，但虛晃了大半個年頭我卻沒看到半張新證照出爐，所以八月榮輝經理走了。
我環島回來，整個單位還是暮氣沉沉。接手的妍鈴經理把單位分為三組，我是其中一組，帶一個新人，雖然剛開始好像大家都有所決心，可是才過沒三個禮拜，大家又是恢復到老樣子。至於我那組，沒幾個異性朋友的我，除了在外面跑有機會接觸到異性外，指派給我一個女下屬，我著實不知道該用夥伴的態度還是命令的態度或是教導的態度去與她協調；這跟送給我一個女客戶去洽談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所以我的約訪量也因此被拖下來了。九月一過，妍鈴經理也走了，羅東單位就這樣被裁撤了。
在妍鈴經理離開紐約之前，我表態想去基隆單位而不是由公司指派過去宜蘭單位，因為那裡有因為好享利事件被拖累而降成處經理的田SIR；我想我若跟著他，絕對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也可以順便就近照顧我的主市場。所以，那時的我把戶口遷到基隆，也租了套房；抱著不成功就不回頭，只要有成就什麼都可以犧牲的決心，就算放棄掉所愛的人也在所不惜。
只是，事與願違，空降的區部主管拒絕了我請調的申請，硬要我在台北市裡的四個單位或是宜蘭單位做一個選擇，就是不讓我選擇基隆單位。無能的人總是懼怕有才能的人將他從現在的位置上趕下來，更何況那位有才能者的位置就是今天那位無能者的位置，所以更要設法打壓與阻攔。這就是偉大的、不可一世的Tracy副總，這大概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噁心的人類。我沒跟任何人結下樑子過，她是我有印象以來第一個，後來證明她是『全民公敵』。專長是幫企業大幅度瘦身；沒人想在她底下做事。
就這樣，我在基隆宜蘭兩地過起了遊牧民族的生活。若沒客戶主動找，我若不是在基隆寓所看一整天的電視，就是去八斗子海邊吹海風；也固定在週一開完早會就上濱海到基隆然後週三凌晨再從基隆回到宜蘭。從去年九月到今年一月，我只有為了想去上DISC人格分析而在十月份交了兩三件，剩下的準成交件能拖延就拖延，能不送建議書的就不送建議書。看著檯面上人心離異，盯著檯面下好享利事件暗潮洶湧。那時靜如經理為了好享利的事，夾在宜蘭單位的同仁與高層主管之間，數度向我表態她快撐不下去了。結果最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竟然是她一直在電話會議中極力相挺的古副總，靜如經理在今年自由日前夕被逼退了。真是『國之將亡，必有妖孼』。
靜如經理一離開宜蘭單位，代表整個紐約人壽宜蘭單位已經沒有半個主管了；接手的人是誰呢？當然是偉大的Tracy副總。她入主宜蘭單位，兼轄宜蘭單位，但她人卻是常駐在台北總公司隔壁的群賢營業處。換言之，紐約人壽的雙軌制似乎在這時已經完全崩毀了。
產品再爛，只要跑勤一點，還是有人會青睞。景氣再差，還是能看到市場主流，還是有保險需求。可是制度沒法確立，那我就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在哪裡了？我進紐約三年，薪資制度改了兩次，去年十月開始甚至把底薪取消了，勞健保也變成要由自己去工會加保。換言之，行銷職失去了經濟層面的基本依靠，管理職在增員上欠缺基本誘因與吸引力。當管理職的發展也只侷限在處經理與區業務經理，區部以上的主管都是空降的，發展空間有限。雙軌制沒法落實，那紐約人壽的企業價值在哪裡？我似乎已經看不到了，也與當初選擇紐約的初衷大相逕庭了。
四月份，紐約人壽的考核結算我沒過，我等待的時間終於到了；我終於可以正式與紐約人壽做切割了。終於在今天四月七號把送金單、登錄證還有相關行銷工具交回公司，就這樣的離開，我並不後悔。唯一覺得有所虧欠的，應該就是我那兩百多位客戶吧。當然日後我還是會盡量與他們保持聯繫，畢竟他們還是我的朋友。